
【窗】
那屋子原是极昏暗的。墙角一扇小窗,透进的光线总像是被什么掐住了脖子,挣扎着漏进几缕,便再无声息。九岁的小蝶便在这昏暗中长大,与祖父母同卧一榻。夏夜闷热时,祖父会搬了竹榻去院中,她便得了片刻独处的空隙——虽然不过是方寸之地的喘息。
\"要给孩子造个新屋子。\"溆浦的罗姓志愿者如是说。这罗君生得精瘦,眼窝深陷,却总闪着光。她带着色卡来那天,小蝶正蜷在灶台边写作业。粉的床,白的桌,墨绿间橘红的帘——这些颜色在乡下是稀罕物,如同将彩虹扯下一角,硬生生嵌进了灰扑扑的瓦房里。
破墙开窗那日,村里老人都来围观。锤子敲在土墙上的闷响,惊飞了檐下的麻雀。新开的窗子方方正正,倒像给这老屋安了只明亮的眼睛。小蝶的指尖抚过雪白墙皮时,志愿者彭氏看见她耳后有道浅疤——那是去年冬天烤火时,被迸溅的火星烫的。
\"这孩子起初见人就哭。\"彭氏后来对同侪说起。小蝶父亲殁于她未出世时,母亲改嫁衡阳,留下个不会啼哭的襁褓。乡间此类事甚多,妇人如候鸟般来去,稚子便成了老树根上新发的芽,倔强地向着有光处生长。
展开剩余65%改造后的第三个月,小蝶在作文里写:\"我的房间有两只窗户,一只是太阳的,一只是月亮的。\"罗君读罢,想起那日见她踮脚擦玻璃的模样,竟比县里表彰会上领奖时还要欢喜。
另有个叫小言的女学生,高一才得着独居的屋子。先前总伏在饭桌上写日记,油渍常污了纸页。后来钻被窝打手电写,字迹便歪斜如蚯蚓。如今她有了白墙白桌,倒把抽屉里藏的发卡、皮筋都摆了出来。最妙的是那四张森林明信片,绿得能滴下水来。罗君有回去访她,正撞见这姑娘抱着吉他弹《小星星》,弦音虽生涩,却惊走了窗台上打盹的花猫。
今夏他们带孩子们去长沙卖矿泉水。八岁的小宇攥着瓶子在街角站成木桩,汗珠顺着腮帮子滚进衣领。罗君暗中使熟人去买,那孩子眼睛便忽地亮了,像黑夜里突然擦着的火柴。后来他陶笛吹得荒腔走板,却仍挺着胸脯站在台上,笛声混着观众的掌声,竟也成了曲调。
这些孩子原如墙角野草,如今倒都开出花来。有的粉白,有的靛蓝,虽不及园中牡丹富贵,却自有一番倔强的生气。民生银行那\"ME计划\"拨的款项,倒像场及时雨——虽然乡下人常说\"春雨贵如油\",但能让板结的心田松动,这雨便比油还金贵些。
改造过的三十二间屋子,窗台上都摆着盆栽。有的是仙人掌,有的是绿萝,都是孩子们自己挑的。植物长势如何尚不可知,但至少,再不会有孩子对着色卡哭着想不出要什么颜色了。
【后记】
寒门子弟如暗室微光,给一扇窗,便能照见满天星斗。愿这些破茧而出的生命,终能羽化成蝶,飞向更广阔的天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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